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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来勤
马建勋先生是名副其实的墙里开花墙外香的新筑才子,以他的文学成就、哲学社会科学成就以及书画成就,在西安国际港务区鲜有出其右者,就算是在灞桥区比他成就大的人也为数不多。
先生曾任陕西省文联常务理事、陕西省作家协会常务理事,安康市文联主席、作协主席,出版过长篇小说《国魂》《国殇》,散文集《天马吟》《八千里云月》《人生如歌》,诗词集《九万里风鹏》及哲学专著《圆点哲学》《心灵哲学》,书画专著多部。是国家一级美术师,英国牛津艺术学院客座教授、博士生导师。多次出国讲学,举办艺术展览,被中国文联授予“全国德艺双馨艺术家”荣誉称号。我曾与一些安康文友谈起先生是自己的同乡,安康人的反映出奇的平淡,令我感到自己说这话还不如不说好(我知道先生的生命历程中相当一段时间可以说大好年华是奉献给安康的文化事业的)。安康人的反应我不感到奇怪,毕竟先生不是安康人,我奇怪的是灞桥区人、国际港务区人对先生也知之甚少。我曾看到一位“特别高产”的灞桥区作家介绍家乡新筑文化人的“大作”中,连穿不上串的许多业余作者都名列其中,可寻遍字缝儿也没找见介绍先生这位生于新筑街道杨庄村、学于西安第六十四中学的大文化人,甚至灞桥地方志也未录其名。这令我想起两个词,一个是“君子不党”,另一个是“虎豹独行”。我同时也在反思,是家乡文化人的气度不够还是自信不足?
闻听先生之名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的一次新筑地区文学作者改稿会上,新筑文化中心的文学辅导干部郭义民老师说,《安康日报》头版显著位置发了条新闻“安康来了位作家”,那位作家就是咱新筑的乡党、他曾经的学生马建勋,从新疆调回来的,初中毕业后在新疆伊犁讨生活。当我听到郭老师说马先生与国家文化部部长、大作家王蒙有交集、小说曾获全国青年文学大奖时,心里充满敬仰之情。因我当时刚刚二十出头,三次高考落榜后也在一家单位做临时工。后来我就壮着胆子、厚着脸皮给这位未曾谋面的乡党作家写了一封信,随信附了首自己的诗歌习作,很想得到斧正、推荐。由于我对此事本来就没有报太大的希望,所以信稿寄出后过了一段时间没见回音也就摇头一笑将此事忘却。没想到几个月后哥哥却急急忙忙地赶到我工作的单位,送给我一份乡邮电所发来的《汇款催领通知单》,我当时也是一头雾水。原来由于我的工作单位从新筑镇调到了灞桥镇,《陕南文学报》给我寄的稿费通知单未能及时转交到我手中,邮局催促我尽快到邮电所领取汇款。后来才得知,是先生将我的习作《春蚕写意》推荐发表在《陕南文学报》上,对我一个素不相识的初学者、落榜生予以提携和鼓励,我心里顿觉一股暖流在汩汩涌动,不由得遥望南方的安康抱拳相拜。
关于先生的消息,我更多的来源于同乡挚友翟孝章,因他与先生交集颇多。听孝章讲,先生武汉大学作家班毕业后在西北大学读研究生时,曾向小自己很多岁的新筑同乡、尚在西北大学读书的鲁涛请教、补习英语以提升自己的文化素养和知识储备,为来日的事业腾飞未雨绸缪。先生还动用自己的关系,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小同乡、落榜生、很有潜力的文学青年翟孝章安排工作,让其在白河一小山乡文化站体验生活。先生关心乡党、同好,尽力将文学爱好者推上文坛,再扶一把,但绝非良莠不分,对不合乎刊物要求的稿件他也会毫不客气地拒之门外。灞桥区有位作者是先生的老师,其散文作品还有可观之处,而小说作品明显差火候,但这位作者却对自己的习作敝帚自珍,打电话、写长信、压低身段请求先生帮助发表其小说,先生便谦逊地说自己的刊物容量小、品位也不高,已将老师的大作推荐之某某大刊的好友编辑,让老师敬候佳音云云,实际是为了顾及老师的面子,给他留个台阶下。亚里士多德说过:“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马健勋先生也以自己的行动告诉世人:“吾爱吾师,吾更爱真正的好文学作品。”
先生是独立特行的。作为文化官员,位居七品已是一方文化界的天花板。为了实现自己的艺术追求、精神自由和更广阔的发展空间,他在未到退休之年毅然辞去“高官厚禄”和舒适的工作环境,隐居于关中一隅小城,潜心研习丹青,放飞自我的笔触,信马由缰地纵横驰骋,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他画的马,桀骜不驯,狂野放纵,张扬着无拘无束的精神气象。《天马国画系列》《丝绸之路油画系列》,2008年荣获“中国奥运艺术”金奖。其作品内涵丰富,画风高雅,既有哲理又有诗意。被北京书画市场的著名经纪商相中,极力邀约北上共襄盛举,将极具个性特色的“马氏书画”推向国际市场,于是订单雪片般飞来,他的创作激情在六十岁后迎来第二个春天。这是决心与自信的契合,这是人品与艺品的相拥,更是艺术与市场的联姻,先生在其中收获了更加愉悦的心情。我与先生素未谋面,但在2008年西安市第六十四中学五十周年校庆时印刷的一本《纪念册》上看到了先生的做派与众不同,别的著名校友都是单人的特写照片或工作照,只有先生提供了一张个非常低调的多人合照,自己在其中“泯然众人”很不显眼,一般人根本找不出哪位是先生。
疫魔作祟,天妒英才!先生晚年客居京郊,正当他准备在艺术的海洋里勇搏激流大干一场时,病魔却将他击垮。2019年10月,因病返回西安。经多方医治无效,卧病在床,2020年3月29日,在杨凌溘然长逝,享年70岁。他和生他养他的杨庄村一样,在阳光灿烂的新时代只留下了一个名字存在于极少一部分人的记忆中。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只有几位至亲厚友参加了他的葬礼,先生所在的原单位没有派人来,家乡的文化界没有人来,甚至最该来的一些人都知道了也以很冠冕堂皇的理由不与到场,这让先生的耳根在身后清净了很多的同时,也给世人留下振聋发聩的思索。
历史人物的类比总是蹩脚的,只是恩格斯对歌德的剖析仍不失为理解马建勋先生一生的一把钥匙:歌德有时非常伟大,有时极为渺小;有时是叛逆的、爱嘲笑的、鄙视世界的天才,有时则是谨小慎微、事事知足、胸襟狭隘的庸人。
文化官员、著名的作家、学者和艺术家兼具一身的马建勋,其不算特别漫长的一生可谓波澜壮阔而九曲回环。他在社会活动、文学创作和学术研究中都烙下了独特的印记,是耶非耶,功耶过耶,只能让历史告诉未来。
难得的是,2023年3月17日,西安美院教授、著名编剧、陕西电影行业协会副会长鲁涛,自由撰稿人、灞桥区作家协会副主席翟孝章,西安第四人民医院检验科主任、马建勋表侄李建刚等新筑籍乡友及马建勋学生张新强一行四人前往扶风灵境园墓地,共同缅怀这位智者、师长、乡党,一些同仁同好撰文怀念先生懿德,先生倘若地下有知,也应感到“不虚人间走一回”吧。
不论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先生,先生永远活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