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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祖泽
陈彦是一个剧作家,而他的长篇小说《装台》则是融合了戏剧元素呈现的现实主义小说,他用戏剧语言的魅力连接起故事情节的发展,从人物登场到死亡,每个主要人物似乎都在上演一出戏,亦是在为剧中的其他人物装了一次台。陈彦独特的传统现实主义叙述手法与古典文脉资源相结合,从戏剧的侧视角我们俯瞰到小说的全貌,也更好地抵达人物深处的意蕴。
小说中较早出现的秦腔剧目《杨贵妃》,“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戏剧演绎与现实并行,人物中既有过于自信的状态,又有中年男人享受心理的自我满足感。而剧目《杨贵妃》本就是讽刺剧目,小人物的人性在戏剧的衬托下暴露,在戏剧舞台上刻意将刁顺子的卑微和痛苦与戏剧主人公的权威做出强烈对比,在明弱的灯光背后就是人物内心暴露的缺陷,而舞台弱化了女性在戏剧中的人物呈现,甚至往往将女性形象扼杀于戏剧舞台之上。小说的叙述视角也是同步展开的,刁顺子幸福的心理背后自然呈现出的就是蔡素芬受到其他人物欺负和骚扰的痛苦面具。
作者在阐述到豫剧《清风亭》演出的时候,用了大量白描的语言来讲述戏剧故事,实际是在给读者渗透戏剧体验。在戏剧开始之后便可以直接进入到人物心理,而此时的小说主人公和戏剧舞台并非并行,戏剧舞台在讲述不孝子遭报应的悲剧,小说在叙述两个人物观看戏剧的体验,而读者变成了戏剧和小说之外的第三层视角,在剥离小说与戏剧的同时,我们仍然发现了二者之间存在共鸣。舞台之外的人物都在为戏剧人物张继保的行为咬牙切齿,对于舞台上的悲惨表现均为认可,而小说中女主人公蔡素芬则进入到舞台现场,成为悲惨人物的替身。我们在阅读小说的过程中,要能发现戏剧舞台表现和小说人物表现的异同,这正是陈彦在叙述小说的过程中掺插着戏剧舞台表演的艺术性效果。
小说中叙述到主人公唱起秦腔《十五贯》,“我爹爹贪财把我卖,我不愿为奴逃出来。”在小说进程中人物情绪应该是幸福感和满足感,而戏剧唱词中则是曲折且人物情绪极为痛苦的表达,这样两者之间就构成了情绪矛盾,而这又是符合戏剧节奏的安排。在现实生活的幸福背后就隐藏着戏剧舞台中的隐患,这为后来女主人公蔡素芬离家埋下伏笔,制造了一出极为明显的矛盾。而在小说的叙述视角来看是延续前一阶段的情绪表达,在戏剧元素不出现的情况下,小说的进展完全符合读者的阅读习惯,因此我们只需要读懂即时的舞台语言即可。
小说后半部分主要围绕的是秦腔团排练已久的新剧目《人面桃花》,这一剧目改编自陕西的传统碗碗腔《金琬钗》,剧中引用崔护的《题都护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戏剧舞台在反复排练这一剧目,小说人物也在反复接受煎熬,当这一重要剧作正式呈现在舞台上的时候,小说人物也到了最后的告别,一些围绕主人公的角色走向死亡,舞台的悲剧色彩发挥到了极致,小说也进入到最后一个高潮。舞台人物的离别也正是小说人物的死亡,而小说中的爱情在戏剧构造的生存与死亡而言正是微不足道的,于是小说中几乎没有正面交待一段圆满的爱情,伴随着猜忌、失踪、死亡,人物关系全部进入到一个待复活的状态。而结尾又循环回原有的人物基调上,人物变幻着无非是替代他人的复活,舞台也是同样的呈现人物的生存与死亡,再到复活。小说也正是因为这样永远没有结尾,只有新的开始和新的叙述视角。
《装台》的戏剧呈现非常贴切地表现出中国现实主义小说的完整叙述手段,也正是因为《装台》,我们有机会看到戏剧与小说的完美融合,在小说的叙述中舞台和戏剧一直在推动着小说故事情节的展开,也加强了小说本身的语言魅力。